《奇異女俠玩救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大媽的成道之旅（中劇透）

這兩個月來，娛樂媒體與社交平台的訊息都在追趕DC、Marvel等科幻電影及其衍生網劇的潮流時，平地一聲雷爆出一套台譯《媽的多重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2022）的電影。

依維基資料，本片是台灣在4月8日金馬奇幻影展的開幕片，再公映於4月22日，口碑旋即狂飆於YouTube。台灣YouTubers將電影捧到上天，無劇透無例證下有稱電影前15分鐘已經矚目吸引、尾段更賺人熱淚：電影集惹笑、打鬥、科幻、愛情、家庭倫理、人生哲理等於一身，幾可謂前無古人之作，絕對超前創新，堪譽稱「神片」。

5月19日，香港亦公映了，片譯《奇異女俠玩救宇宙》；報章影視版、YouTubers的口碑亦一面倒讚賞。有戲迷稱電影好看，但情節複雜難以概括大綱，它內容太豐富了。一套電影內容什麼都有而不會文不達意、雜亂無章？我不相信。

帶著疑惑尋求答案，我近日看了。

本片商業化，順公式，滿計算（褒義或稱「心思」），情節表面支線多（跳躍於多重宇宙），卻並非多線發展，對探討倫理關係的主線只起襯托作用；利用多重宇宙堆砌彩蛋，稱為對不同電影的致敬、戲仿、惡搞都可以，可是，沒有海量觀影經驗的觀眾或會對「致敬」一頭霧水，沒有得著。彩蛋之有冇與多少，成了近十年來評論商業電影的趣味因素之一，這很有可能是影視界的市場操作以委託影媒、YouTubers推銷的「陰謀」，製造話題，吸引大眾入場。本片以眾多彩蛋讓大家覺得內容豐富，大件夾抵食，「致敬」又表示誠意，可謂娛樂計算挺足，能滿足不少戲迷。從大公式角度看，本片依程序，不脫線，工整，是典型的合模片。

故事
故事描寫華裔女角與丈夫移居美國多年，育有一名不常留家看似廿多歲的女兒，一家經營洗衣店，最近老邁父親亦來美投靠她。大媽表面偶爾囉嗦，但跟誰都不爭吵，算逆來順受，實質是她跟諸多要求的嚴教父親、文雅柔弱半個「廢柴」的丈夫和反叛的女兒的關係都不好。她也不怎麼精明，當稅局纏上她即令她持家壓力百上加斤。一天某平行時空的強人丈夫來到她的主宇宙表示有個大魔頭正在追殺她兼且要毀滅世界，他聲稱大媽是救世主，令她被迫踏上宇宙征途，大媽同時借用其他「分身」的本領來應對各種戰鬥，解決魔頭，完成使命。

大公式
有正派，有反派，故事當然是探討兩方的衝突，起題在，衝突如何生起？解題在，衝突如何消解。女角是位母親，她與女兒（大反派）關係惡劣，這就是衝突，承此推動全劇枝節發展。既然是探討倫理情感關係，解題九成九落在那條，大家從小聽到大的萬能鑰匙上：愛。

如何呈現愛，絕不是認知（腦）層面的問題，而在心，通過無數經歷與體會而達致覺醒，故事遂沿用「英雄成長」那條大公式：主角透過「旅程」（來回多重宇宙）達致自我（英雄）覺醒。女角被強加的，表面目的是拯救所有宇宙，隱蔽目的，實質是尋回真我；幾次否定自己是給選中的救世主（the one）後，最後發現自己便是問題的源頭和中心，當下覺悟，放下包袱，以愛，去跟不同宇宙的持份者和解，故事團圓結局。

稱本片依循大公式絕無貶意。正如人之生老病死是公式，必然有個歷程；一個人從某階段走向另一階段，其中變化，對當事人心靈或起覺醒作用，或呈墮落影響，幾番波折，總之有變化才成戲，人生如舞台。

公式，並非用作評論電影（包括悶藝）的優劣，但商業片不離計算。電影公式好像語言的語法，中心語加配計算過的修飾語，出彩的便贏取票房；文句有時輕輕偏離常規語法又不妨礙全句語意，甚至暗示言外之意，這是修辭藝術，電影一樣。語法（規則），幫助觀眾玩味閒常，並且發現哪些刻意「脫軌」的精彩。

任何電影一旦探討人性和道德問題，很難不觸及是非善惡的判斷、實踐，知行必先「覺悟」。在東方的中國，二千年來儒釋道哲學其中重點之一，可謂不斷在如何「覺悟」（漸悟、頓悟）上疊補注腳，道德主體如何能充分展現。悟了不等於從此行事完美，但良心能得到安頓，與萬化同遊。

另邊廂，西方學術界有一本書，《千面英雄》（2020）（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作者坎伯（Joseph Campbell）（1904-1987），初版於1949年，從神話與宗教文獻、角度，探討英雄的奮鬥歷程和心路變化。以下摘錄《博客來》的部份書介：

「《時代》雜誌評選『創刊以來最具影響力100本英文好書』之一［……］

在《千面英雄》中，美國神話學大師坎伯整合並分析了世界各地的神話與宗教故事——希臘、斯堪地納維亞、埃及、印地安與中、南美，還有印度、日本、中國等地的神話——得出一套「英雄」神話母題在跨文化神話背後的心理普遍原型。它不只破解這些故事中的共通奧祕（象徵和比喻），更提出一個『英雄的旅程』理論。

『英雄的旅程』讓全世界的人看到：古今中外不同文明與文化之間，存在著一種極其驚人的相似精神，而不論我們的背景或面貌有多麼不同，想成為戰勝自我宿命的『英雄』，都要歷經一段『啟程→啟蒙→回歸』的旅程，在過程中實現並超越自我。

坎伯認為，英雄是那些能夠了解、接受挑戰，進而克服挑戰的人。他們離開安定的日常生活，遠行、尋找、深入、高攀，在那裡找到原來的世界所欠缺之物，並在過程中得到啟發，最後帶著更成熟的身心回到原來的世界，展開新的人生——這是全世界最受歡迎故事的基本模式，也因為坎伯的《千面英雄》挖掘出這個『原理』，從此被好萊塢奉為故事創作的王道。」

此書重學術，文獻典故多，每個解說又長，頗考讀者耐性。如果不考慮讀全原書，讀《博客來》的書介已經有開竅之效。

文學小說裡，歷程與成長之論，同樣普遍。以下摘自福斯特（Thomas C. Foster）的《如何閱讀一本文學書》（2016）（How to Read Literature Like a Professor）。

「文學也有自己的一套文法，這你當然明白。就算原先不明白，讀過上一段也會知道要講到了。怎麼知道？通過了解文章的脈絡。你可以讀，而讀的一個方面就是了解、辨認這一文法，預測故事的結局。某人講到一個話題（文學的文法），之後又脫離原題講起別的話題（語言、藝術、音樂、馴狗什麼的——例子無關緊要，因為看了幾個例子後，你自己就會發現一些規律），你知道他很快就會將那些例子用於說明他的主要話題（好了！）， 而他正是這麼做的，於是皆大歡喜，因為常規被應用、遵守、注意、預測、滿足。你還指望從一段話裡得到什麼呢？」

「教授讀書還有一種習慣，就是辨認模式。大多數文學專業的學生都能學會在接受主要細節的同時，還會看到這些細節所呈現的模式。與象徵性想像類似，這種能力使讀者可以跳出故事之外，超越純粹情感的層面去分析情節、戲劇性場面和人物。他們從經驗中得知，人生和書籍都不外乎幾種類似的模式。這種技巧並非文學教授所獨有。在電腦診斷尚未發明之前，出色的汽車修理師也是靠辨認模式來判斷汽車發動機的故障：出現這樣或那樣的狀況，就要檢查哪個零件。模式在文學中比比皆是，如果你在閱讀時就能夠退後一步，與作品拉開距離，尋找那些模式，你的閱讀經歷定會收獲更多。」

「剛入門的讀者會被層出不窮的細節淹沒；比如讀《日瓦戈醫生》時，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名字讓他們疲於應付。但足智多謀的閱讀老手則會吸收那些細節，甚至可能拋開那些細節，去尋找其背後起作用的模式、常規和典型。」

「1. 每一次旅程都是追尋（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好，這麼說吧，假設，純粹假設啊，你在讀一本書，故事發生在1968年夏天，主人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六歲男孩。這個男孩——姑且叫他凱普吧——長着一臉青春痘，盼着入伍之前能夠消掉。此刻他正在去大西洋和太平洋食品公司的路上。他騎着輛不能變速的自行車，還是腳剎的，這讓他覺得特丟份兒，而蹬着這樣的破車給媽媽跑腿就更讓他抬不起頭了。

一路上他碰到幾件煩心事：遭遇一條凶巴巴的德國牧羊犬，又在超市停車場看到他的夢中情人凱倫坐在托尼富可豪嶄新的梭魚跑車中有說有笑，打情罵俏。凱普本來就討厭托尼，一則因為他姓富可豪，而自己的名字凱普配上史密斯這土氣的姓，實在土得掉渣；還有就是托尼即使一輩子不出力幹活，都會衣食無憂，那輛鮮綠色的跑車開起來簡直風馳電掣。前不久凱普剛約過凱倫，此時她卻和托尼有說有笑，她一轉頭看見凱普，還是笑個不停。（她本可以不笑，這對故事的結搆無關緊要，但在我們編的這個故事中她一直在笑。）

凱普徑直走進超市，買媽媽吩咐的奇跡牌麵包。就在伸手去究麵包的當兒，他突發奇想，決定虛報年齡參加海軍，就算被派到越南打仗他也不在乎，因為在這個只能靠拼爹的憋屈小城，他永遠不會有出路。也許他是賭氣，也許他看到聖艾比拉德（什麼聖人都可以，但我們想象的作者選了相對生僻的這位）在某個紅色或是黃色或是綠色氣球上顯靈。對於我們的目的來說，凱普作什麼決定也和凱倫笑與不笑、氣球是什麼顏色一樣，無關緊要。

故事到底在講什麼？

假如你是位文學教授，甚至不必是特別古怪的文學教授，就會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幕是一位騎士遭遇磨難，而且與對手實力懸殊。

換句話說，他剛剛踏上追尋的旅程。

可看起來就是男孩子去商店買麵包嘛。

沒錯。可考慮一下什麼是追尋，其中包括什麼？一位騎士，一段凶險的旅途，一只聖杯（不管它是什麼樣的），至少有一條惡龍，一位邪惡騎士，一位公主。聽上去差不多吧？有這幾條就好辦了：一位騎士（名叫凱普），一段凶險的旅途（凶巴巴的德國牧羊犬），一只聖杯（以奇跡牌麵包的形式出場），至少一條惡龍（我敢說那輛六八年產梭魚跑車確實可以噴火吐煙），一位邪惡騎士（托尼），一位公主（笑不笑都行）。

好像有點牽強啊。

表面上看，確實牽強。但我們從結搆的角度考慮，一場追尋包括五個因素：（1）一位追尋者，（2）目的地，（3）聲稱去那目的地的原因，（4）路上遇到的挑戰和考驗，（5）去目的地的真正原因。第一條很簡單：追尋者就是要進行追尋的人，不管他知不知道這是一場追尋。實際上他往往不知道。第二和第三條要同時考慮，有人告訴我們的主角，我們的英雄——他看上去未必具有英雄氣概——到什麼地方去，做什麼事。去尋找聖杯。去商店買麵包。去拉斯維加斯把某個家伙痛扁一頓。當然任務五花八門，高低貴賤都有，但對結搆來說都一樣。去某處，做某事。注意我說這叫聲稱的原因，因為還有第五條。

追尋的真正原因絕不是聲稱的原因。實際上，追尋者經常完不成聲稱的任務。那他們幹嗎要去，我們幹嗎還在意他們？他們去是為了聲稱的任務，而且誤以為那就是真正的使命。可我們知道，他們追尋是為了接受教育。他們對唯一真正重要的問題還不夠了解，而這個問題就是他們自身。追尋的真正原因總是認識自我。這就是為什麼追尋者總是年輕人，未經世事，不成熟，一直在別人羽翼庇護下生活。一個人活到四十五歲，要麼已有自知之明，要麼已是朽木不可雕；而一個十六七歲的普通男孩，他的自我探索之旅仍是長路漫漫。」

到此，歷程、探索自我、覺醒（悟）、回歸（和解），《奇異女俠玩救宇宙》的敘事結構和模式清楚了，典型的。

模式是「英雄成長」，人倫關係是主要衝突，解決之道亦是標準的（無貶意）：愛。如何將愛放入戲中？

覺醒
原初是母女情仇，中段突然轉入面對人生奧義的重擔，反差很大，後者的壯闊深邃完全蓋過前者的個人恩怨，情仇彷彿微不足道，然而恰恰是，兩者都以同一籲匙解開。

其展開如下。

在某個強勢宇宙（Alpha verse），身為科學家的絕頂聰明女角發明跳躍於平行宇宙的技術，她鞭策下，飽受煎熬的女兒掌握了技術，同時恨透虎媽而殺了她。女兒大魔頭遊歷無數宇宙，發現當有她兩母女同在的每一個世界，大媽都以「為你好」的動機逼迫她，女兒把心一橫，見一媽殺一媽，還計劃建立超級黑洞毀掉所有。

畫面所見，及強勢宇宙裡的丈夫所言，無數大媽被謀殺。

可是大魔頭來到主宇宙找到大媽，卻說：我一直在找你，非意在殺你，而在找人見她所見、感她所感那些無邊之苦和永恆虛無。這，跟前面的「謀殺」情節不是不一致嗎？我重看電影第二次，發覺是說得通的。每次魔頭找上其他大媽，以指尖觸額令她們跳躍於無數宇宙以感魔頭所感（以虎媽之道還治各媽之身？），造成她們意識超載，崩潰，暴斃，故是誤殺不是謀殺。

受逼迫的女兒如何從母女情仇轉陷於虛無主義？女兒在受訓階段被迫遊盡宇宙，「參透」了真相（the truth）：在無數宇域無盡時流下一切莫不卑微渺小，毫無意義，世界最終灰飛煙滅（兩塊石頭那場戲），歸於虛無；既然存在失去理由，所以她亦無活下去的動機，或許出於報復，她期待與大媽一起自殺。

這位大媽受得住意識超載未有暴斃，她確是「the one」。「參透」後放下一切，生有何歡，死亦何懼。虛無，不免伴隨絕望。在某些宇宙裡她簽紙離婚，或玻璃傷夫（大家死掉好過活著），對一切再無依戀。

然後，神奇的事發生了。兩名隱世高人（中介者）出場。

某個宇宙的傷夫泣訴著要求女角和眾人放下敵對，任何時候都應心懷良善（be kind）；我們收起自己，因為我們恐懼，對不解的事物恐懼；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心懷良善，這是人性的最後據點。

另一宇宙中被女角拋棄沒結得上婚的富裕男角坦言如果有來生，他還是盼望與女角共同生活，不懼厭煩地處理那些「洗衣交稅」的無盡止瑣事。

富男對她不捨不棄，順此大媽憶起嚴父反對男女角結婚而斷絕父女關係，她質問父親何故那麼計較她一無是處便隨便放棄她。以上三事當頭棒喝，當下她悟得了什麼是愛。

守護人性（信），保持希望（望），不捨的親情（愛）。

信望愛擊倒了虛無主義，縱然在無限時空下一切盡頭必歸空虛而反照得當下所作似是徒勞，那麼又何不讓當下一切如其所是？何須強硬改變對方本性？當年嚴父逼迫大媽，大媽逼迫女兒，何苦代代承續？覺悟，接受女兒可一事無成，又是同志，如她所是，母女情仇頓時化解。

所以，電影的大骨架就是這樣：千雄如一的成道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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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電影信息還有不少寓意。

譬如大媽被嚴父相逼，她曾經反抗，堅持嫁給現在的丈夫，移居到美國另闖天下，日久發現丈夫文雅柔弱辦事溫吞，她後悔了，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很丟臉，轉而將嚴父的一套套到女兒身上，造成衝突。傳統中國，到今日的新中國，從獨尊儒術、法家（陽儒陰法），到某種社會主義，二千年來，文化上體制上表面聲稱一套（和而不同），內裡執行另一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沉迷中央專權大一統，上尊下卑，單向，一切認識從上而下強制灌輸，這裡電影有否某些暗示？

又譬如，愛，出自心，電影對「心」的作用看得重。姑且以女角、大魔頭出入平行宇宙的竅妙來試釋。近這廿多年來科幻電影大玩「時間穿越」，「時間悖論」成了議題，例如老翁回到過去自殺，那麼之前「現世」的老翁又如何能存在而回到過去自殺？

要消解邏輯矛盾，過往最簡易直接的解說是，一旦觸動時間線，即創生出時空下的另一平行世界，各自運作，所以「現世」的歷史時空不受干擾；進出「時空門」和「平行宇宙」有賴超光速機器、特殊科技、宇宙蟲洞或魔法（哈哈）之類，任何名堂自可創作。

本片描劃平行穿越，起初亦不離科技（耳機），但不用觸動時間線便可操作，其邏輯解釋很有趣：每個平行宇宙運作自有其常規，當事主做了莫名其妙、不符場合、違反常規的事，其宇宙即會排斥當事人（喻黨同伐異？），其人順勢即可被彈移到另一宇宙。如果這點子是原創的，不必濫訴魔法，卻簡單易明，可謂妙著。

不止於此。女角剎那遊盡宇宙，歷盡滄桑，看盡自己百態和不同結局，當中絕無共通或一致的終極歸宿，所處時空的規則秩序無不出於條件和合與偶然，強加到人身上而已，不同的規則衍生區隔差異，實虛妄，明乎此，女角不戴耳機，不作怪行，只要心念一轉，便能自由進出各個宇宙。可見編導處理細節如何步步遞進頗為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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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看第一次覺得中規中矩，尤其對搞笑部份似八九十年代王晶導演的性屎尿屁之類惡趣感到陳舊乏味。

第二次才看出味道，尤其在中後部展開虛無之談和疏解之道所用的交叉剪接，每幾句幾秒便轉換平行時空，兩位隱世高人交疊進言，好像從周邊逐漸邁向中心，武士勤王，拯救大媽。

電影走瘋狂喜劇路線，毫無預兆下中途插入嚴肅的哲學議題而又頭頭是道，可謂買粒糖送件大蛋糕，予人物超所值的驚喜。問題在，譬如性屎尿屁的惡趣、回溯前塵裡幾個中老年人硬扮後生的肉麻，都在表示肆意的「遊戲」趣味，不意的效果卻是將電影的品階降低了。試看，陽具（無新意）、插肛（你看著會痛，不會笑）；年輕戀人沒由真實年輕人飾演；香腸手人的世界既然手指不濟，那麼鋼琴、家具是他們以哪些肢體調教的？自然老早是以腳趾代手指來辦事，所以那幕說出口的勉勵語便是多此一舉，硬感動；總之，以上幾處惡搞，若都稍稍轉用另一玩意，幽默而不粗鄙，也絕不會減損電影的喜劇效果，保持品階，樂而不蕩。這是我覺得的瑕疵。

最後，題外話，絕非電影之過；電影「恐怖」之處，其虛無主義之論喚起我想到年前某男性耆英向某年青女運動員落嘴頭叫她毋須執著而「獻身」的新聞。她的網帖如是記：「你說宇宙很大很大，地球就是宇宙的一粒沙，我們人類連一粒沙都沒有，還說了很多很多，就是讓我放下思想包袱。」一個嚴肅的人生哲學問題就被耆英利用作褻玩女性的手段，而變得淺薄，蒙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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